一位眼神愁苦的女士：安寧病房會談實記

圖/kk新聞

一位眼神愁苦的S女士呆坐在安寧病房沙發上，我上前試探性地詢問：「你還好嗎？」她看了看我，搖了搖頭，眼眶中似乎泛著淚水。


原來S是家中四個兄弟姊妹的大女兒，年輕時因經商常常往返美國與台灣。但最近一年因媽媽被診斷末期癌症，已推掉大多數工作，回台灣陪伴著她。在過去這一年，他們一起遊山玩水，去過老家嘉義附近的許多景點，留下非常多快樂的回憶。

但最近一個月疾病進展飛快，媽媽已經失去可以自由移動的能力。整天癱坐在床上，餵食也須依靠鼻胃管。因為本來就有點中聽，最近更加嚴重，要跟她說話都需花費好大的力氣。可能因身體持續衰敗的不舒服，媽媽時常抱怨許多生活中的小事，S也因此成了被吐苦水的垃圾桶。但她本身則不埋怨，一直跟我強調「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待」，要我也記得要好好對待我爸媽。我可以感受到，她言語背後，彷彿有點在暗示自己太晚開始，後悔自己應該可以做得更多。那種深深的懊悔與不捨，我想是讓她愁眉不展的主要因素。

除了持續給予她支持，肯定她的努力與付出之外。我還試著引導她到媽媽的感覺上。「妳覺得媽媽有照她自己想要的路去走嗎？」她說：「媽媽說過想要順順的走就好。其實醫生也把延長壽命的治療都停了，但我就是會難過。」拍了拍她的背，我繼續問：「那妳覺得媽媽有沒有甚麼還放不下的事情？」「有，她一直放不下，說要還給我所有我給她的錢。」「為什麼？」「不知道耶，可能是她覺得對我有所虧欠。但我給她錢就是想要她買她喜歡的東西，讓她開心，我並不想她還我啊！」S頓了頓繼續說：「我覺得錢可以買到快樂。我的兄弟姊妹都不相信，還說媽媽會一直亂買東西，不要給她錢。但我看到她買到東西的那種快樂感覺，我真心覺得那是真的快樂。」「那現在妳還這樣覺得嗎？」「我不知道，現在我不知道還有甚麼東西可以買？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錢還給我？」「可能是因為她也同樣的在乎妳吧......」

時間到了中午時分，S小姐說她要去幫媽媽和外勞買午餐了，說有機會再聊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，想著她眼神中透露的憂愁，不知短短的聊天中有沒有幫助到她？抑或解鈴還須繫鈴人？真心期待，如果有機會下一次相遇，可以看見她對於過去的一切，沒有任何的後悔。